第(3/3)页 文忠双手接过锦盒,入手冰凉,却仿佛有千斤重。 他再叩首时,声音带着几分哽咽:“臣谢陛下隆恩!太子殿下定会不负陛下所托!” 李世民挥了挥手,没再说话,只是重新垂下眼帘,望着案上的奏章,背影在烛火下显得有些萧索。 文忠捧着锦盒,一步步退出去,直到走出太极殿,才发现后背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。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,如同隔绝了两个时代。 东宫。 李承乾看着文忠双手奉上的传国玉玺,眼神中不由闪过几丝火热。 后世也好,现世也罢,没有人可以拒绝‘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’的诱惑。 指尖触到玉玺的刹那,李承乾只觉一股冰凉顺着指腹漫上来,像是攥住了一块浸在寒潭里的暖玉。 冷的是玉石本性,暖的却是那八个篆字里透出的千钧力道。 他将玉玺捧至眼前,光线透过窗棂落在玉面上,映出细密的纹路。 那“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”八个字是秦相李斯所书,笔锋如刀削斧凿,笔画间仿佛还能看见当年始皇帝扫六合、定天下的意气。 边角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,他指尖轻轻抚过,那是王莽篡汉时,孝元太后掷玺所致,裂痕里像是藏着两汉更迭的血雨腥风。 “果然是个好东西。” 李承乾低笑一声,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喟叹。 这方玉玺流转千年,从秦到汉,从魏到晋,多少帝王为它争得头破血流,多少王朝因它兴废更迭。 如今它安安稳稳卧在自己掌心,玉质温润得像是被无数帝王的体温焐透了,却依然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 他翻转玉玺,底面的印文清晰可见。这印记盖下去,便是圣旨,是国法,是天下人必须俯首的号令。 昨日玄武门的硝烟味仿佛还在鼻尖萦绕,此刻却被玉玺上淡淡的松烟墨香取代。 那是无数年里,它与诏书、敕令相伴的味道。 “受命于天……”李承乾用指腹描摹着那四个字。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,将玉玺轻轻放在案上。 玉与木相撞,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,却像是敲在整个大唐的脉搏上。 “文忠。” “臣在。” “取锦盒来,好生收着。” 李承乾的目光从玉玺上移开,眼底的火热已化作深不见底的平静。 “传教令于工部,明日大朝会,殿前需铺三层红毡。” 他要让天下人都看清,这方玉玺,如今换了只手来托。 而这双手,既接得住天命,也握得住民心。 “是,殿下。” 李承乾没有急着要去登基,当年李世民都当了三个月的太子。 虽是赢了玄武门,但龙椅还没彻底坐稳。 眼下要等着十万辽东兵过来,然后对军队改革换代,最后才是新政的颁布。 等把这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位置坐实了,才去考虑登基的事情。 不过这也需要李世民的深度配合。 李承乾将玉玺推入锦盒的动作顿了顿,目光透过窗纸望向太极宫的方向,忽然开口,声音比刚才吩咐工部时沉了几分:“文忠,你随我多年,该知道什么事能做,什么话不能传。” 文忠心头一凛,躬身应道:“臣省得。” 李承乾指尖在锦盒边缘轻轻叩着:“太极宫那边,每日的膳食按从前的例份送,御膳房的厨子若是敢偷工减料,你知道该怎么处置。” “还有那些伺候的宦官宫女,谁要是敢在言语上怠慢了,或是私下嚼舌根,不必回禀我,直接杖毙。”” 顿了顿,话锋一转:“但也记着,不该有的规矩别乱加。陛下想去三泓水池赏鱼,就让他去。想召哪个嫔妃伴驾,就让人过去伺候。若是有谁想要面见,也是由父皇做主,从前能做的事,如今一样都不能少。” 文忠有些困惑,抬头偷瞄了一眼,又慌忙低下头:“殿下,这……既要宽纵,又要管束,臣怕……” “怕什么?”李承乾冷笑一声:“宽纵的是体面,管束的是人心。你以为父皇这些年坐在龙椅上,真看不懂底下人的心思?” “他现在要的不是实权,是身为皇帝的尊荣。你让他吃好睡好,没人敢在他面前摆脸色,他便不会觉得委屈。” 说到这里,他语气陡然加重:“但你给我盯紧了!太极宫所有进出的人,哪怕是送柴薪的小吏,都得记在名册上。谁跟父皇说过什么话,父皇看过哪些文书,夜里歇在哪个宫殿,每晚亥时前,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。” 文忠浑身一震,终于明白过来:“臣明白了!既要让陛下舒心,也要让陛下.离不开东宫的眼目。” “是这个道理。”李承乾颔首:“他是我父皇,不是阶下囚。但这天下,如今由我做主。别让他受委屈,是尽孝道,别让他身边藏着不该有的心思,是保江山。这两者,你得给我拿捏好分寸。” 文忠深深叩首:“臣谨遵殿下吩咐。” 李承乾挥了挥手,看着文忠退出去的背影,目光重新落回锦盒上。 盒盖缝隙里透出的玉光,像极了太极宫那道刚被拆毁的院墙影子,看得见,摸得着,却再也隔不断什么了。 第(3/3)页